微風澍雨: 20240907溪山百年水圳步道

集合的地點在半嶺，望溪亭空間寬敞，種植了鮮黃美麗的黃扇鳶尾。今天的共學活動有12位夥伴，由熟稔士林掌故的張清鴻老師主講。出發前有幾個前情提要。

第一點是：水圳走的路都非常的平，這裡指的是水平的平。

第二點是：半嶺指的是山腰處有一處較平坦的地方。坐計程車時司機會問你要到哪一個半嶺？

第三點是：有村落先要有水，水圳何時修築的？不知道。從哪裡引水？雙溪河床太低，水拉不過來。因為水量多、流速快的河川下切作用旺盛。

第四點是：經過村落時請降低音量，減少講話，不要吵到住戶。

苦楝樹觀察

先猜猜這棵大樹胸圍多少公分？測量後得知281cm。接著觀察大樹公寓上的住戶－－附生植物，依序有杯狀蓋骨碎補、薜荔、大葉雀榕、雞屎藤、正榕、島榕。

農家風情體驗

配置有洗衣池、龍眼樹、磨刀石、洗靴水龍頭、洗衣刷。農人務農歸來返家前，先洗洗雨靴、刷掉泥土，再磨利鐮刀，順便在洗衣池洗洗髒衣服。而龍眼樹，是用來遮陽的。清鴻老師憶兒時，當年摘龍眼的技術工，爬樹的1500元，在樹下撿掉落的700元。

摸摸看磨刀石，岩類為何？沉積岩。礦物碎屑為何？石英砂。摸起來如何？滑滑的，顆粒非常細小，可能是粉砂岩。

木鱉子，開黃花。

梅花，每年都會長出新枝條，最後一片葉子旁邊會有一個尖尖的硬刺。

百年朴樹，中秋節前後落盡繁葉。

獨居蜂高級旅社。

綠竹，一叢綠竹中有一支竹桿會彎折。

絲瓜，為什麼種的絲瓜都開雄花。學員回饋當絲瓜藤蔓長出4－7片葉時，要摘掉葉芽，之後才會開雌花。

調整井，水為什麼一直流出來都不關？遠眺尾崙山，大屯火山群熔岩溢流最後的一個熔岩丘。

溪山百年水圳

向右看，水圳寬敞，圳內排列石塊，可讓遊人跳石親水。向左看，有一株大葉釣樟喬木，淑蓮老師指導其葉片中間比較寬大，樹皮黝黑，有「黑殼楠」之稱。步道中另有一株大葉楠，可以用大葉楠葉緣的波浪狀起伏來辨別。

水圳左右二側都有姑婆芋，濃綠而寬大的姑婆芋葉片是低海拔常見的景致。水圳左側的姑婆芋葉片豎直了，右側姑婆芋葉片仍是水平伸展。為什麼一水之隔姿勢不同？前者是為了減少陽光曝曬，後者是慶幸能有大樹遮蔭。

走著走著，來到了一座小橋，右側的小瀑布涓滴不存，已經成為乾溝了！清鴻老師找我一同走上叉路留影誌念；說這裡有一條農路小徑通往平等里的平菁街，再下行平溪步道，構成一個圈形步道。我們接著再往前走1分鐘，可到達一處較寬敞的平台，清鴻老師說以前這裡有水力發電的設施，年久損壞已拆除了。此處是溪山百年水圳的盡頭了，設置了一個石缽湧水造景。早先步道到此結束了，有一道管制門限制遊蹤。

如今禁制已經開放了，繼續走向前，灌溉的原水以水管接送，因為此段路徑山壁陡峭，落石崩塌處處，具有潛在危險性。

步道一側斜峭邊坡上，有二株樹木各以樹根抱住了一棵巨礫。右上側「樹抱石」的石頭滾落了，只剩下空虛寂寞；左下側「樹抱石」還牢牢抱住石頭，為什麼留得住？因為長出了另一株糊樗幫忙擋住了重力的拉扯。

步道另一側爬出了一條黃藤。黃藤羽狀複葉前緣特化成刺狀葉，藉著隨風擺盪的機會勾住樹木來攀爬，以鉤刺的方式縱橫山林。

1146，我們來到了溪山水圳的源頭了，此處是一個湧泉露頭，小小的水池裡，裡面有一條孤獨的溪魚，清鴻老師說每次前來，都只看到它形單影孤、孓然一身。

從半嶺看台北

回程我們選擇另一條路走。路旁有一塊安山岩因擋住步道被敲除一角，竟然在岩體上出現了一組平行排列的紋理，清鴻老師的解讀是「板狀節理」。我在澎湖大菓葉有看過玄武岩岩柱上的水平節理，其成因是解壓膨脹所致；書上也曾看過陽明山柏園山莊有安山岩質岩漿冷卻時形成的板狀節理。不知三者板狀節理之間關係為何？

此處有一方即將竣工的觀景平台，打過招呼後工作人員讓我們一睹為先。視野中最突出的一處首推圓緩的尾崙山，標高359m，前方的溪谷是菁礐溪，匯入與之斜交的外雙溪。而外雙溪河道被二側的尾崙山稜線、大崙尾山稜線、庄子頂熔岩台地左右推擠，形成了「交錯山腳」景觀。更遠處則是五指山山脈，可見得前端相對高亢的劍潭山，標高152m。

路旁有一堆安山岩，型態甚異。縫隙大，看起來不像裂理；角度陡，不像是崩落的落石堆。最後步道右轉向下，終點處是平溪福德宮的山門。豆大的雨滴開始降落了！

從半嶺看台北，這裡是大屯火山群的邊緣了，過了河，就是古老的漸新世地層了。年輕的熔岩與蒼老的底岩在這裡相遇，呼嘯的北風與耐寒的矮林在這裡對峙，繁華的都會與遺世的農村在這裡相距咫尺。

這裡是溪山百年古圳，走在步道上探問：你從哪裡來？從一處不知名湧泉而來；你從何時來？從不知道時日之時來；你往哪裡去？往世界的盡頭滔滔而去。一彎水圳，慣看春秋，百年過客，悠悠流光，流光淘之不盡的還有誰呢？潺潺水聲、鬱鬱青山都可以見證。

從來不為溪山好

回來之後，我想自己有點中毒了，中了蘇軾的遺毒。

站在苦楝面前，想到的是「釣艇歸時菖葉雨，『繰車鳴處楝花風』。長江昔日經遊地，盡在如今夢寐中。」(僕年三十九，在潤州道上過除夜，作此詩。又二十年在惠州追錄之以付過)

走到綠竹叢間，端詳的是「可使食無肉，不可居無竹。無肉令人瘦，『無竹令人俗』。人瘦尚可肥，俗士不可醫。旁人笑此言，似高還似痴。若對此君仍大嚼，世間哪有揚州鶴。」(於潛僧綠筠軒)

看到了野地裡的鴨兒芹，清新的香味如同「東風知我欲山行，吹斷檐間積雨聲。嶺上晴雲披絮帽，樹頭初日掛銅鉦。野桃含笑竹籬短，溪柳自搖沙水清。西崦人家應最樂，『煮芹燒筍餉春耕』。」(新城道上)

五爪的台灣崖爬藤在石壁上攀緣時，浮現的是「人生到處知何似，『應似飛鴻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鴻飛那復計東西。老僧已死成新塔，壞壁無由見舊題。往日崎嶇還記否，路長人困蹇驢嘶。」(和子由澠池懷舊)

大夥兒在辨析糊樗、台灣糊樗的差異時，我聯想到了「投畀麇鼯之野，『保全樗櫟之生』。臣雖至愚，豈不知幸。」(到黃州謝表)

尋訪溪山百年古圳之際，思索著「買田陽羨吾將老，『從來不爲溪山好』。來往一虛舟，聊隨造化遊。有書仍懶著，且漫歌歸去。筋力不辭詩，要須風雨時。」(菩薩蠻)我不禁想著：如果不是為了溪山清遠之美，蘇軾是為了甚麼？

我當然知道東坡的「溪山」與士林的「溪山」自是不同，而這些應景的詩句、雷同的想像，或可稱得上是「借東坡酒杯，向名士致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