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澍雨: 20190404陳永華的印譜、孔廟的石坊

20190404陳永華的印譜、孔廟的石坊

到台南，二個人的旅行。事先沒有特別安排的預想，就在民宿附近走走。回家之後，回想台南行，彷彿冒出了些悠遠印象則個。

其一是永華宮，欽慕明鄭陳永華的遺風，剛好與民宿鄰近，於是步行前去，永華宮是供奉陳永華從家鄉攜帶的廣澤尊王神像的廟宇，鄉人感念陳永華忠烈之心，命名為永華宮，廟後三樓設有陳永華紀念館。紀念館有三樣事物值得端詳。

一是陳永華小尊神像，造型古樸，面貌清秀，左手手印類似童軍手勢，掌面朝前，拇指壓住小指，中央三指朝天；右手持印，印文觹刻「天命」二字。我請教福安國中童軍團阿克拉這個童軍手勢的意義，他說朝上三指的含意是「對上蒼、對他人、對自己盡本分(Duty to God、to other、to self.)」；大拇指壓小指的含意是「以大助小、以強扶弱」。觀諸陳永華一生行事俯仰無愧，也確然符合「全力以赴、盡忠勤職」的使命感了。

二是神龕左側的幡旗，字樣為「明諮議參軍監軍御史東寧總制使」。說明了陳永華的歷任職務，「諮議參軍」是陳永華輔佐鄭經面對靖難、清荷聯軍等重大軍事行動時擔任首席智囊的類似職務，定計決疑，化險為夷；「監軍御史」指的是軍事司法權，節制諸軍，領有代表郡王督責將領的監督權；「東寧總制使」是永曆28年(1674年)世籓鄭經率大軍15萬渡海西征，陳永華以東寧總制使留守台灣，內政補給事項悉由裁奪。永曆34年(1680年)卒，諡號為文正，是古代文臣最高的禮讚。

三是鄭成功紀念館回函的陳永華墓葬調查信件，陳永華墓遷回廈門後碑面無字，1952年被盜，幸被阻止，從墓誌銘得知墓主為陳永華夫婦，並有三枚印章，兩顆瓷印分別刻「永華」、「復甫」字樣，水晶印刻「廄鉁」字樣。紀念館方還按壓了這三枚印章的印譜寄回。永華信物，栩栩目前，眼前的第一手史料讓陳永華這位歷史人物出落得更加真實了。(參見附錄一、二)

台南印象其二是孔廟石坊。

永曆19年(1665年)，台地豐衣足食，陳永華爭取建聖廟、立學校，孔廟的規格是「左學右廟」，學校(明倫堂)與孔廟(大成殿)是二合一的整體。陳永華建孔廟的原因是「能舉賢以佐理，則十年生長、十年教養、十年成聚，三十年真足以與中原相甲乙，何愁其促狹稀少哉？」這樣的遠見與氣魄讓世籓鄭經從質疑到點頭支持。孔廟落成後，陳永華擔任「學院」(校長，兼任當時的教育部長)，開始作育人才。這樣說來，我和陳永華可說是同行了，都是教育事業從業人員了。

我們從永華宮走回府中街，矗立的泉州白花崗岩的孔廟石坊是著名地標，資料上說這是當年台灣府知府蔣元樞所擴建的，當年華麗而醒目，而現在夾在高大的公寓建築間卻顯得古樸而袖珍了。

背面的楹聯為「集群聖之大成，振玉聲金、道通中外；立萬世之師表，存神過化、德合乾坤。」每一句中，前半句歌頌孔子地位，聖之大成、萬世師表，仰之彌高且望之儼然；後半句描繪孔子德業，道通中外，德合乾坤，則是我們可以嚮往的目標，以金玉良言循循善誘，歸納演繹各式學問。

轉過頭來，正面的楹聯為「參兩大以成『能』，時行物生、無私化育；綜六經而垂教，禮門義路、不過範圍。」雙引號中的字受撞擊而難辨，查詢網路才知道是在太平洋戰爭中，被美軍機槍槍擊受損的。前一句中，師者要參究天地精微，簡約要旨，再有教無類地傳述童蒙；後一句中說明孔子講述六經(詩、書、禮、樂、易、春秋)，概括一個人要實踐的，是以禮(合適的儀節)、義(合宜的行為)二字為要。我想，禮門義路的象徵性，應該是提醒我們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合乎人性與天理的行為。

就在端詳參究石坊楹聯的時候，想到人世間充滿了矛盾與趣味。孔廟內是不提詩文的，因為孔老夫子是道德學問的祖師爺，誰夠資格在孔老夫子跟前賣弄文章呢？但是修繕聖廟之後，又想好好地歌頌一下這位「聖之時者」偉大成就以勵後進呢！怎麼辦？於是乎，這位慧黠的台灣知府就在孔廟之外設置門坊，將不敢傳寫在廟內的讚頌感悟刻篆在廟外的石坊上。誰曰不可？

此時，手機內的群組叮叮咚咚的響個不停。原來今天是教育局長官生日，大家紛紛大聲祝賀，因為他素日為人不錯的呀！站在孔廟之前、石坊之下，此時此景，可也剛好可以見賢思齊，旁徵博引一下。我就想借用石坊楹聯的字句，「振玉聲金、道通中外；存神過化、德合乾坤。」給長官大大的期許一下的啦！

台南印象其三是榮膳餐廳，開胃菜、客家小炒、金沙魷魚、酸菜肚片湯都很美味，是這二天來豐盛的回憶。由台南日常民宿老闆推薦的，這間民宿很有味道，老闆也很有意思，冰箱內的食物盡量取用、桌面上的水果提供食用、櫃台上的餅乾客人隨意，最棒的是自助式研磨咖啡品質真棒！

來府城古都，薰染歷史風華。從古至今、一脈相傳，我們是敬重失敗者的，史家司馬遷春秋大筆，濃墨撰寫項羽本紀、孔子世家；台灣人看鄭成功、台南人看陳永華也是如此。自古風雲多變化，不以成敗論英雄，在成敗之外，還有一個更重要的「理想性」，鄭成功孤臣孽子，知其不可為而為之；陳永華呼群保義，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亂世浮生，盡其在我而已呀！

知其事，想見其景；讀其文，如見其人。台南，真是個歷史散步的窗口呀！

附錄一、鄭成功紀念館(中國廈門)回函/鄭成功的重要部屬陳永華的墓葬調查/摘自「鄭成功史蹟調查」

陳永華是鄭成功的諮議參軍，是輔助鄭成功父子收復台灣和開發台灣的重要人物，具有傑出的政治才能。鄭成功在收復台灣後不久就逝世了，關於開發台灣的許多重大措施主要是由陳永華執行並加以發展的，在他的具體策畫下，實行了「富兵於農」的屯田政策，傳播了先進生產技術，擴大了種蔗煮糖的經營，發展了農業生產，團結了高山族人民，安定了社會秩序；同時創辦學校，發展文化教育；開展海上貿易，打破清朝「遷海」政策，從而迅速地改變了台灣的社會經濟面貌，其功績是不可埋沒的。

陳永華卒於台灣，與妻洪氏「合葬於天興州赤山堡大潭上，清人得台後，歸葬同安」 (連橫：台灣通史卷二十九) 。這個遷葬墓，經過我們反覆調查，系在廈門灌口下店圩西北村旁的小山上，面積約二十平方米，墓座北朝南，用三合土築成。碑面光滑，一字不刻。墓前左右各有石旗桿座一個。墓葬於一九五二年被盜，但及時發覺，沒有被盜成。據當時清理墓葬時在場的林水○老人說：「出土的文物有墓誌銘一塊、棺材二廓、印章三顆(瓷印二、水晶印一)、瑪瑙首飾一件、水銀二十一斤多。墓誌銘上說，陳永華十九歲中舉人，二十歲參加鄭成功抗清活動，後來到台灣做了許多事情，開荒墾地、興辦教育……葬台灣……等等。出土棺材二部，成長方形，分不清頭尾，與一般棺材不一樣。棺材剛出土時還有香味。」經我們了解，出土印章三顆，兩顆瓷印分別刻「永華」、「復甫」字樣，水晶印刻「廄鉁」字樣。

附錄二、夢蝶園記(作者陳永華，碑址於台南法華寺)

莊周為漆園吏，夢而化為蝴蝶，栩栩然蝶也。人皆謂莊生善寐，余獨謂不然。夫心閒則意適，達生可以觀化，故處山林而不寂，入朝市而不棼；醒何必不夢，夢何必不蝶哉？　

吾友正青善寐，而喜莊氏書。晚年能自解脫，擇地於州治之東，伐茅闢圃；臨流而坐，日與二三小童，植蔬種竹，滋藥弄卉，卜處其中；而求名於余。　

夫正青曠者也，其胸懷瀟灑無物者也。無物則無不物，故雖郊邑煙火之所比鄰，遊客樵夫之所闐咽，而翛然自遠，竹籬茅舍，若在世外；閒花野草，時供枕席，則君真栩栩然蝶矣！不夢，夢也；夢，尤夢也。余慕其景而未能自脫，且羨君之先得，因名其室曰「夢蝶處」，而為文記之。